李先生的兒子小巖在北京市平谷區(qū)一所中學讀初中二年級,一次巧合,李先生發(fā)現(xiàn)小巖隨身帶著一部神秘的手機,從而揭開了校園中一個隱秘的黑色地帶,而隨著對事件的深入了解,李先生發(fā)現(xiàn)一只來自校外的魔爪正在操控著這片黑色地帶。
視頻中打架的學生來自北京市平谷區(qū)一所中學。錄制視頻的是學校初三的一名學生。在這所學校,打架、向同學索要錢財、聚眾斗毆、組成小團體,已經成為同學之間公開的秘密。但了解情況的家長卻不多,要不是李先生偶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部手機,這個秘密還將繼續(xù)隱藏下去。
手機從何而來?“大哥”又是何人?
李先生回憶,一天,小巖的班主任請他到學校,稱孩子在考試中使用一部手機,被老師沒收了??吹绞謾C后,李先生有些驚訝,因為這不是小巖平時用的,也不是家長的手機。孩子是說他們同班同學的,可李先生卻在這部手機里發(fā)現(xiàn)了小巖的照片,兒子說,這個手機是社會青年給他們的。
按照手機存儲照片的時間推算,小巖與這位同學口中的“大哥”有聯(lián)系已經四個月的時間了,小巖是怎么認識這位大哥的?這段時間他都經歷了什么呢?
小巖:初二有一個人找我來了,說你當我小弟,他當時挺橫的,我就想要不先當吧,要不怕他打我嘛,然后就當了他小弟,然后就給我一手機讓他跟我聯(lián)系。
遭遇校外青年欺凌 為何不敢言聲?
從此以后,這位大哥就以過生日等各種名義要小巖包紅包,最少五十元錢,如果不給就直接搶錢。學校許多同學都和小巖有同樣的遭遇。
記者:他在你們班有多少個像你這樣所謂的小弟?
小巖:十多個。
記者:為什么不向家長和學校老師求助呢?
小巖:他們之前說過,哪個要出賣他,就沒法待了,就會成天找我們事,然后就得轉學了。
黑色組織龐大 在校生也入伙
這位所謂的大哥究竟是誰?他為什么能操控同學們呢?學校里又有多少和小巖經歷相似的學生呢?隨著小巖和大哥的接觸,他發(fā)現(xiàn)這位大哥只是冰山的一角。
記者:你知道這個組織一共有多少人嗎?
小巖:有兩千多人。我們學校有一百多個學生加入。
在學校,有的同學向小巖一樣遭受著校外青年的欺凌,大一些的初三學生已經從被欺凌者轉化成欺凌者,仗著有校外青年撐腰,開始欺負低年級或者弱小的同學。
小巖:幾乎每天都能看到,有些初三的就是聊那些,星期五誰又要打架了、誰幫忙一塊兒打架。
記者:被打的都是什么人?
小巖:被打的就是我們學校學生,也沒干什么,就是說話有點跟他們橫了,然后就打起來了。
聚眾打架 勒索財物 學校是否知情?
對于校外青年和學生聯(lián)系,聚眾打架勒索財物的情況學校是否知情呢? 李先生來到學校了解情況。
學校德育主任:現(xiàn)在學校不是一方凈土了,其他的學校也這樣,學校和學校的孩子有勾連、孩子和社會青年有勾連,為啥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學生不許在學校門口停留,南邊的小賣部就是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,而且一言不合就打群架,這是一個普遍的社會現(xiàn)象。
亂象由來已久 學校治理有何難處?
李先生和這位主任反映,這一現(xiàn)象存在了很長時間,他也早就和學校提過這個情況,為什么學校不采取措施制止呢?
學校德育主任:就這個事,一時半會誰也給你答復不了,必須得請派出所協(xié)調這事,因為涉及到校外的青年。我們只能阻止學校的學生,如果涉及到校外青年,您找派出所去。
對于最近幾天小巖和家人的經歷,李先生也曾經到派出所反映情況,希望警方能介入事件的調查處理。
李先生:警察說第一沒有要錢或切實的證據(jù),第二他們也找不了這個孩子,主要是沒有證據(jù)。警察說因為學生不滿14周歲,警察處理不了,必須找學校。
目前,小巖每天上學放學都由家人接送,可是身處校園內,小巖還是很沒有安全感,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,就會有一只拳頭向他襲來。
致力于校園欺凌預防 緣于特殊經歷
學生本來應該是踏踏實實坐在教室里讀書,而如今小巖和他的同學在惶恐中度過校園生活。而如何有效地預防校園欺凌的發(fā)生,也是擺在我們每個人面前的一個考題。心理學家指出,青少年時期的經歷以及心里狀況會影響人的一生。在廣東東莞有一位青年社工名叫心怡,她致力于中學生的心理輔導和校園欺凌的預防已經很多年,而她之所以走上這條路,也正是源于她年少時的一段特殊經歷。
走進學生中間,心怡的眼神開始發(fā)亮,與老師的身份不同,她是以社工的角色被派駐到學校和公益機構,工作內容是對青少年心理進行輔導。在與學生們共同面對的問題中,無法繞開的一個話題就是校園欺凌。心怡了解到,學校中有一個女生因為相貌原因長期受到嘲諷和孤立。這也是校園欺凌中常見的語言欺凌和關系欺凌的表現(xiàn)形式。
心怡:每個班級都會知道這樣的人,就是她長的不好看。讓我印象很深刻,一個女生,真的也沒什么朋友。
時間倒回到十幾年前,還在讀初中的心怡也和這位女生一樣面臨著這種苦惱。那個時候,心怡的臉上冒出了一些青春痘,本來是青春發(fā)育階段再正常不過的表現(xiàn),但外貌的變化卻讓她成了一些同學嘲笑的對象。心怡回憶,這種欺凌的現(xiàn)象持續(xù)了三個月的時間,一開始她總想找個地方躲避起來,做什么都感覺不自信。也不愿意和老師朋友交流。完全封閉的心怡最終決定用寫信的形式向爸爸媽媽傾訴這個秘密,得到了父母有力的支持和鼓勵。
心怡:我爸媽就說,你在某方面能做的好的話,那你也是在證明給人家看,你也是可以的。他們說無論你想做什么,都是會支持你的。
在父母的鼓勵下,心怡逐漸找回了丟失的信心,重新回到同學中,向朋友們訴說自己的經歷,得到了朋友的認可,家人的支持,這些都給了她莫大的安慰。青春期這段親身經歷加上在成長過程中,目睹周圍同學遭遇不同形式的校園欺凌,促使她在大學時選擇了社會工作專業(yè),并將“初中生校園欺凌現(xiàn)狀”作為畢業(yè)論文的主題。
心怡:一直以來我自己就想著,其實這也是一直在受關注但是又一直被忽略的一個話題。最后在畢業(yè)論文的時候就想,我可以去往這方面去做這方面調查,然后能讓身邊的人來去了解。
57位欺凌者 42位選擇逃避面對
心怡選擇東莞市一所中學,發(fā)放了三百份調查問卷并結合部分學生深入訪談的形式,對校園欺凌進行調查分析。根據(jù)問卷調查顯示,在57位欺凌者中,欺凌的次數(shù)為大約一周一次的占43.8%,其次23.4%的人表示欺凌他人的次數(shù)達到一個月兩三次。48.6%的欺者欺凌他人的原因主要是好玩,其次的原因是引起他人注意力,占28%。在42 位認為自己遭受過校園欺凌的學生中,他們往往會選擇用逃避的方式來面對欺凌,比如不告訴任何人或逃離現(xiàn)場等;他們不信任別人的幫助但自己也無力解決,還會壓抑自己受欺凌的感受和情緒。
帶著自己曾經的經歷和大學時的所思所想,2015年,心怡大學畢業(yè),如愿成為一名社工,目前主要負責在校學生的心理輔導工作。當面對和自己有著類似經歷的學生,那個因為相貌受到孤立和嘲諷的同學,心怡會回想自己當時的心境,去換位思考這名學生需要什么?
心怡:我會帶著他們往正面的方式去看這樣一件事,你被這樣子對待不是你自己的錯。以及開展小組的形式,讓受人際關系困擾的人、一些受語言上欺凌的人,或者說還有也讓一些人際交往強的人,組成一個小組,讓他們在這小組里面去慢慢相處。形成一個互助的一個朋輩的一個系統(tǒng)。
為了建立起與學生之間的這種聯(lián)系與信任,往往需要幾個月的時間,她需要慢慢的走進她們的生活、她們的心理。心怡說,在與學生們共同面對和解決問題時,也是她不斷加深對自身認識的過程。讓她能夠坦然的面對曾經那個有些自卑、對校園欺凌選擇逃避的自己。
心怡:別不吭聲,該發(fā)聲真的是要發(fā)聲,你可以跟父母、跟你的同學,或者跟更多的人去表達你。
建立駐校社工制度 防范校園欺凌
除了像心怡這樣個體,一些有組織的團體也開始關注校園欺凌的現(xiàn)象。2008年開始,廣州市海珠區(qū)建立了青年地帶社工進駐學校項目,在海珠區(qū)的13所中小學試行。每所學校進駐兩名社工,每天在學校“上班”, 針對校園欺凌現(xiàn)象,對學生、家長和老師進行普及教育,對校園欺凌案件進行介入輔導。經過了8年時間,青年地帶校園社工逐步探索并制定出了預防校園欺凌的“家-校-社”合作機制,在防范和減少校園欺凌事件上卓有成效。
陳麗東是青年地帶的一名駐校社工,她2010年大學畢業(yè)就來到了青年地帶從事校園社工工作。張娜(化名)是陳麗東所進駐學校的一名初一女生,由于身材比較胖,張娜被同學取了各種難聽的綽號,甚至在上下課的走廊里還經常被同學惡意推撞。這時,張娜第一時間想到的,并不是跟家長、老師求助,而是找到了社會上的號稱可以保護她的“組織”向他們尋求保護,她覺得這樣就不會再有人敢欺負她。
青年地帶學校部主任 陳麗東:她不斷地找人去收錢,交她的“保護費”。她一開始是被欺凌者,但是后來沒有一個很好的介入和引導,自己成為了一個欺凌者。
從一個被欺凌者到欺凌者,張娜雖然沒有了被人欺負的恐懼,但是同學們的疏遠讓她感到更加孤獨和害怕。這時候,陳麗東聯(lián)系上了她。
青年地帶學校部主任 陳麗東:慢慢聽她自己的心路歷程,了解她現(xiàn)在的一些情況,包括她喜歡的一些內容。我也是嘗試去融入以及帶領她跟其他的同學建立關系。
慢慢地,在陳麗東的幫助下張娜發(fā)現(xiàn),跟社會上那些人能夠給她的所謂“保護”比起來,同學朋友的支持和幫助,才能真正讓她融入校園生活。她開始主動脫離社會幫派,并向父母尋求幫助。
青年地帶學校部主任 陳麗東:要有效解決欺凌行為和現(xiàn)象,“家-校-社”的合作很重要。后來她的媽媽也是能理解她這個事情,去反思自己是不是給她的照顧和關心不夠。
像陳麗東這樣的駐校社工,青年地帶一共有55名。青年地帶作為廣州市海珠區(qū)青少年事物社會工作的服務平臺,由海珠區(qū)政府和廣州市民政局共同出資,通過“政府購買公共服務”的方式,為廣州市海珠區(qū)轄內6到30歲青少年及其家庭提供服務。青年地帶學校服務以學校為基點,通過團體活動、小組服務以及個案輔導等手段,關注青少年成長過程中遇到的生活和心理問題,增強他們解決問題的能力。
社工進駐學校,老師和學生都表示了歡迎。
老師 萬國軍:能夠給我們的學生一種安全感,因為學生畢竟有些是比較害怕老師,跟老師是有距離的,她能夠給他們提供一個港灣的作用
學生 胡允軒:平時就會聊一下比如說我有興趣,我有一件事情想跟同學分享,但同學沒人聽我說,我就找Miss說,很放松沒有壓力。
專家:如何區(qū)分開玩笑和校園欺凌
校園欺凌事件經過媒體的報道進入了公眾的視線,但這些信息往往都是碎片化的。究竟什么是校園欺凌,它和學生們之間開玩笑,鬧矛盾有什么區(qū)別?孩子在什么階段容易出現(xiàn)校園欺凌的現(xiàn)象呢?
專家稱,校園欺凌不是我國獨有的現(xiàn)象,而是一個在世界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普遍存在的現(xiàn)象。對于校園欺凌的界定,目前并沒有一個統(tǒng)一的概念,但是在校園欺凌中,長期性、預謀性、隱秘性、雙方強弱關系不對等是主要的特征。在欺凌的形式上分為直接欺凌和間接欺凌。直接欺凌表現(xiàn)為語言、肢體等方式的攻擊,間接欺凌是指排斥、孤立、散布謠言等形式。那么如何區(qū)分校園欺凌與同學間開玩笑或是一般的矛盾沖突呢?
中國教育學會家庭教育專業(yè)委員會 趙忠心:正常的打架一般是沒有什么惡意,是在一些具體事件上發(fā)生了分歧,處理問題能力比較差,就采取動胳膊動拳頭打起來來了,打完了之后很可能他們很快又成為朋友。而欺凌和暴力,不是一種普通的打架,他是惡性的、惡意的、出發(fā)點是以強凌弱,以大欺小來欺壓別人,來凌辱別人,從中得到一些快感。
專家表示,在校園欺凌中,欺凌者和受欺凌領者其實都是受害方,對他們的成長和心理健康都有消極的影響。
中國教育學會家庭教育專業(yè)委員會 趙忠心:被欺凌的孩子受到傷害以后,會很膽怯、很畏縮,甚至出現(xiàn)心理疾病,缺乏安全感、不敢和生人接觸。欺凌者他雖然侵犯了別人,但他自己心理上也會受到傷害。
2016年11月,教育部等九部門出臺《關于防治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導意見》,意見從積極有效預防學生欺凌和暴力 、依法依規(guī)處置學生欺凌和暴力事件、切實形成防治學生欺凌和暴力的工作合力三方面,來切實防治學生欺凌和暴力事件的發(fā)生。